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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章(2)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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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新時間:2016-12-19 18:00:04 字數:7672

天色微亮,對眾人而言,漫長且煎熬的一夜過去了。

溫良玉將手洗凈,眼神輕輕的掃了一眼,卓洛風就跟來時一樣悄然離去。

“真累。”溫良玉伸出手一把拉著靳永貞,頭靠著她的肩,“快帶本王回去歇息。”

靳永貞心中一堆的疑問,但是見他疲累的樣子又心有不忍。

她戴回面罩,跟他並肩走了出去。

“稟告父皇,”溫良玉也顧不得多雙眼睛盯著,手抱著靳永貞的腰,“太子無礙,只須休養幾日。只是本王的愛姬倦極,本王要陪侍一旁,天大地大的事都別來打擾。”

陪侍?原本眾人皆欣喜溫良仁無事,但一聽到溫良玉的話,臉色全都變得陰晴不定,哭笑不得。

靳永貞嘆了口氣,這個男人令她徹底的無言。

回帳裏,靳永貞沐浴後,只見溫良玉已經洗好躺在床上,閉上了眼。

她跟著躺了下來,雖一夜未眠,但心中掛著事,也沒有睡意。

“閉上眼。”他伸手抱著她,摟她入懷,“該是累了。”

“我被你弄胡塗了。”她側過身,手摟住他的腰。

“記得多年前,我便多次提及要你別進宮嗎?”

提起舊事,靳永貞垂下了眼,以前不懂,最後卻明白了他話中深意,“記得,你擔心我會闖禍。”

“要在宮裏立足,就必須多長個心眼。每個人心中都有算計,各演各的戲,今天不過也是場戲。”

“戲?你就不怕一個失準,太子爺真怎麽了?”

溫良玉將她的手壓在自己胸膛,眼睜開,對上她的眸,“在你眼中,本王如此不濟?”

“只怕萬一。”靳永貞輕聲的說。“我覺得我真不了解你。”

他將她圈進懷裏,“我自小學藝,師承靈派掌門白陽,但本王身分特殊,此事秘而不宣,就連我父皇都不知。”

她的心微驚,想了一會兒,“聖上不知,但太子知道?”

溫良玉點頭,“包括我在內,白陽共收了七名徒弟,我從沒叫過他師父,但他很看重我,不過這也不令人意外,畢竟本王生來便是玉樹臨風,眾人疼愛——”

“在跟你說正事。”她忍不住嗔了他一眼。

他嘴角揚起一笑,“除了我以外,白陽那老頭子的六個徒弟,老大卓洛風醫術見長,老二齊洛善毒,老三就是你熟悉的墨寒,武藝不在本王之下,老頭子將人放在我身旁也是希望我們兩人能互相切磋精進,至於老四柳若安,精明的腦子你也見識過,老五楚謹——”溫良玉頓了一下,那個傻大個,直接跳過,“不值一提,至於小師妹就是莫憐。”

這一番話,已經震得靳永貞無言了,她躺在床上看著半圓形的氈帳,“今日才知,原來這麽多年來,我的一舉一動都一直在你的眼皮底下。”

有了憐兒當內應,她做的任何事肯定都逃不過他的眼。

他舉起她的手吻了下,“莫憐機靈又知分寸,並不是真的全心都只為我辦事,你這個小姐,在她心目中的分量比我還大。”

她擡起頭忍不住捶了下他的胸膛,說不惱他是假的,卻更知道今日這一切都是為了她,“要不是卓神醫在此,太子的性命堪憂。”

“若沒有十足把握,本王不會出手。今日你救了太子,你立了大功,你可以恢覆身分,可以回家去看你爺爺和姊姊。”

聽到這,她紅了眼,這是一場戲,賭上了溫良仁的性命,只為了讓她回家。

三年了——終於看到了一絲回去看爺爺和姊姊的希望,她感動的摟住他的脖子。

靳永貞戴著面罩,直挺挺的跪在皇帝的跟前。

溫良仁脫險,玉王府的艷妓功不可沒,皇帝瞇著眼,瞄了眼坐在一旁笑得沒心沒肺、眼睛緊盯著自己女人的溫良玉,也不看看眾臣都在,就非得露出一副色咪咪的樣子,看得他太陽穴一抽一抽的。

太監正在宣讀賞賜,滿滿都是金銀珠寶,大小金簪各三支,金耳墜六個,金釧三個,還有上好絲綢和狐皮……

“等等。”溫良玉打斷了宣旨的太監。

皇帝睨了他一眼,“又怎麽了?”對這個兒子,他是徹底的沒了法子,但這次麽子確實也是立了大功,雖然是靠府裏艷妓救太子而沾的光。

“父皇的賞賜太過俗氣。”

皇帝一口氣差點順不過來。

靳永貞暗暗的瞧了瞧,周遭大臣連大氣都不敢吭一聲,以前她會覺得這玉王爺大膽,現在卻也能跟著他一塊兒笑看眾人的喜與怒。

“此女乃玉王府一艷妓,救太子立下大功,”皇帝語帶警告的看著溫良玉,“這些賞賜已足豐厚。”

“是豐厚,”溫良玉站起身,走到了靳永貞的身旁站定,“但此女並非玉王府艷妓,而是兒臣的妻子。”

他的話別說皇帝震驚,就連坐在他身旁的寧貴妃也一時失了儀態,當眾斥道:“胡鬧。婚事豈可兒戲?你堂堂北周王爺,怎麽能娶一低賤女子?”

溫良玉的眼神一冷,“母妃錯了,兒臣不是娶了,而是入贅。”

寧貴妃一張臉沒了血色,原本還慶幸大兒脫離了險境,但這擔心還沒緩過來,麽兒竟又給她惹出事!入贅?她快要暈倒了。

一旁的宮女連忙上前,扶住了她。

“入贅?”皇帝可沒那麽好脾氣,“你堂堂一個王爺,入贅?你這個不肖子,到底置皇室尊嚴於何處?”

“地上。”

“什麽?!”

“父皇不是總說兒臣把皇室尊嚴置於地嗎?兒臣今日不過只是照做了。”

皇帝指著溫良玉的手直抖。

溫良玉雙膝落地,跪了下來。

皇帝見了,反而楞了一下。這小子向來放蕩,就連當著他這個當皇帝的父親都不見他下跪行禮幾次,而今卻……

“此女乃是兒臣心頭人,除她以外,兒臣誰都不要,還望父皇成全。”

皇帝皺起了眉頭。“你實在荒唐,她不過是一名艷妓。”

“這也是情勢所逼。因為兒臣的妻子曾犯重罪,”溫良玉的手握住了靳永貞的手,堅定的說:“懇請父皇念在今日她救太子一命,網開一面,讓其恢覆身分,返家承歡膝下。”

皇帝久久不言語,心中反覆推敲著溫良玉的話,他的目光幽幽的定在跪得直挺的靳永貞身上——腦中閃過一抹模糊的身影,縱使被靳單易一手捏碎肩骨,依然倔強的挺直著腰桿。

靳永貞……是了!多年來,只有這個人能讓玉兒失了控制,三年前讓他絕裂離京,而三年後,又讓他願意返京……

皇帝吸了口氣,淡淡的開口,“拿下面罩來。”

溫良玉握住靳永貞的手一緊,阻止她要拿下面罩的動作,“父皇,這是代表父皇同意兒臣的請求。”

皇帝定定的看著溫良玉。他眼底的期望顯而易見,倒是難得,會為了個女子求也他——

“朕允了。”

簡單的三個字,令靳永貞的眼眶紅了。

溫良玉這才松開了手,親手替她拿下了面紗,看到她的淚水,他不由皺了眉頭,“不開心嗎?”

“是太開心。”她柔聲的說,對皇帝一個叩首,“謝聖上。”

皇帝卷著她,不由目光一柔,“是朕要謝你,你救了太子。只是——”他的話聲一轉,壓下心頭的激動,得要先辦正事才行,“入贅一事到底怎麽回事?玉兒真入贅你靳家?”

靳永貞的臉微紅,這不過是一時的玩笑話,畢竟如今已跟當年的情況不同,但溫良玉看樣子似乎是當真了。

“兒臣是答應了。”

“閉嘴,”皇帝瞪了溫良玉一眼,“什麽事都行,就這事兒由不得你胡鬧,朕可以念在永貞立了大功的分上恢覆其身分,讓她返京,但是入贅一事斷不能再提。”

溫良玉的嘴一撇。

“溫良玉,”皇帝難得連名帶姓的叫著自己的兒子,“這是朕最大的讓步。”

“好吧!不提入贅,但父皇要下旨,”溫良玉也談條件,“兒臣要娶永貞,兒臣要她光明正大的當兒臣的玉王妃。”

從一開始皇帝便希望溫良玉可以娶靳永貞,偏偏溫良玉當著靳單易的面給回絕,現在轉了一圈,兩個人又走在一起,可見這姻緣線一旦綁上了,不論想或不想,早晚還是得走在一起。

“朕允了。”雖然還是僵著一張臉,但是皇帝的眼底已經有了笑意,“難不成真眼睜睜看你頂著王爺身分去入贅嗎?”

“謝父皇。”溫良玉拉著靳永貞謝了恩。

“聖上?”寧貴妃輕喚了一聲,她原先可是指望媳婦是個溫和賢良的閨閣千金,而不是像靳永貞這種沖動任性的將門之後。“皇子大婚,事關重大,可否……”

“她可是救了太子。”皇帝淡淡的丟了一句。

他疼愛玉兒,雖然在眾人眼中玉兒放浪形骸,不顧禮法,但就是這樣的真性情反而令活在禮法束縛中的他更疼這兒子幾分。只是在心中,他最看重的還是太子——畢竟太子是將來的國君,而今靳永貞救了良仁,這份大功就足以彌補她一切的不完美。

寧貴妃聞言不由嘆了口氣,不再堅持,內心深處也明白,再堅持,以溫良玉的性子也不會聽自己的。

也不管皇帝還沒叫自己起來,溫良玉就直接拉起了靳永貞。

“既然處理完兒臣的婚姻大事,現在就來處理小事。”

聽到溫良玉的話,皇帝隱約冒出不好的預感。“你又想如何?”

“永貞昨夜替太子療傷時,發現一事。”

皇帝微楞,“說。”

說什麽?看著聖上看著自己,靳永貞擡頭看著溫良玉,怎麽每次都不跟她套好招,要演戲,好歹也得告訴她下一步該怎麽演吧?

“可憐我的王妃,”他的手一攔她的腰,將她拉進自己的懷抱,“愛慘了本王,聽到賜婚,竟迷了心神。”

這個溫良玉——靳永貞瞪著他。

“忘了嗎?昨日射向太子的箭。”

靳永貞身子一僵,射向太子的箭?

就見張公公從外頭走進來,恭敬的端著木盤,上頭有著昨夜從溫良仁身上拔下的箭。

皇帝立刻一個揮手,“呈上來。”

皇帝跟前的公公上前,接過了張公公手上的木盤,呈了上去。

木盤上是支被折斷的箭,箭鏃有已幹的血跡,那箭身是用樺木做成,漆成暗紅色,底下的一個“寶”字,令皇帝的臉色大變。

“把寶公主押上來。”皇帝大怒。

寧貴妃有些楞的看了一眼,一看到箭,立刻氣急攻心,這個阿寶竟然敢傷她的皇兒。

寶公主壓根不知大禍臨頭,還在自己的營帳裏跟謝雁山因為府裏小妾有孕而大吵大鬧。

“我要去父皇面前告你一狀。”

“你去好了,只怕父皇也不會理會你。”謝雁山的口氣沒有太多的情緒。

寶公主的臉一陣青白,三年前她和母妃鬧了一場讓靳永貞被逐出家門,遠離京城,靳單易眨為庶民後,父皇對她的事就不再上心,連帶著母妃也被徹底的冷落,所以謝雁山才會將她視若無物。

她氣憤的一個跺腳,沖了出去,在皇帝的麾帳前與侍衛相遇。

“寶公主,聖上——”

寶公主的手一揮,將人給推開,沖了進去,“父皇,我要將公主府那些狐貍精全都逐出府去。”

“閉嘴!”皇帝怒吼了一聲。

寶公主一楞,這才註意到帳內的情況,她心中疑惑,但目光一看到靳永貞時仍無法克制的大瞠雙眼。

“你——”她手直指著她,“你被逐出京城,且此生不能近身皇室中人,你這是抗旨,父皇,殺了她。”

溫良玉冷冷的瞧著她,“貞兒救了太子,已將功抵過,假以時日便是本王的玉王妃。”

寶公主一臉難看,“笑話。憑她靳永貞也配與皇室婚配?!”她忍不住伸出手用力推了靳永貞的肩一把,今日要不是因為靳永貞,她不會被父皇冷落,被駙馬視如無物,她的不幸都是因為靳永貞。“給我滾!”

靳永貞悶哼了一聲。

寶公主一臉的得意,想起當年她的手被靳單易廢了,現在看來,縱使好了,也落下了永久的傷害,“你們姊妹真有趣,一個廢了只腿,一個廢了只手。”

靳永貞的眼神一冷,手握了起來,自小她就不能忍受任何人說姊姊身上的殘缺,在她心目中,姊姊完美無缺。

若是以前,她可能會跟寶公主狠狠的鬥上,而今——她緩緩的松開了手。

不料,溫良玉的手直接一伸搖住了寶公主的脖子。

寶公主震驚的睜大了眼。

“放手。”皇帝一斥,皇室顏面今日在眾臣面前實在蕩然無存,除了皇子公主相爭外,誰也沒想到公主竟然會行刺太子。

靳永貞伸出手,輕拉了下溫良玉的衣角。

溫良玉的臉色一冷,松開了手。

寶公主立刻狼狽的退了好幾步,“父皇,你看見了——玉王爺想殺我,為了那個女人,他想殺我!”

“閉嘴。”皇帝氣憤的拿起身旁的箭矢,“你自己又做了什麽好事?”

寶公主一楞,看著被丟到她面前的箭矢,這是她為了狩獵派人特地打造的箭,只有她能用,只是怎麽會出現在這裏?

“你竟意圖行刺太子,膽大包天!”

行刺太子?!寶公主的臉色一白,立刻搖著頭,“與我無關。昨夜我與太子爺在溪邊偶遇,傷他的另有其人。”

寶公主縱使再膽大,也知道太子是國之本,她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的傷他性命。

“這箭便是刺傷太子的利器。”

“這是陷害。”寶公主的臉色沒了血色,“我沒有行刺太子。”

“證據確鑿,由不得你不認。”

寶公主瞪著溫良玉,“是你!一定是你陷害我,一定是你為了太子之位,所以想要殺太子。”

溫良玉瞪著她,“真是無藥可救,憑我,有何能耐拉弓一箭射中太子胸膛?”

“你不可能,但靳永貞能。”寶公主的手直指著靳永貞。

“阿寶,你忘了嗎?”溫良玉的聲音很冷,“當年為了向你賠罪,靳單易親手捏碎了貞兒的肩,你以為以她的情況,還有何能耐傷太子?”

當年若是她能夠再仁慈心善一點,沒逼得靳單易斷了靳永貞一條手臂,今日這場戲還無法演得這麽天衣無縫。

寶公主的臉色變了,這件事不是她做的,但是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自己。

刺殺太子可是死罪啊……看著溫良玉,寶公主吼道:“你想殺我,我可是你妹妹。”

溫良玉冷冷看她,“若你沒做,誰也動不了你。”

“駙馬!”寶公主吼道:“駙馬可以替我作證,他在一旁,他有瞧見,行刺太子的另有其人。”

皇帝的神情已經鐵青,但還存著一絲希翼,希望兇手真是另有其人。

謝雁山被請進了帳內。

“駙馬,你快說,”寶公主拉著他的衣襟,“太子真不是我殺的。這箭矢……擺明了是有人陷害於我。”

謝雁山當然知道太子的事與寶公主無關,她不過是因為太子不停的送美人進公主府,所以心生不滿,一時氣憤要跟太子搶獵物,想要下下太子的顏面,並沒有傷太子之意。

他正要開口,卻看到了一旁的溫良玉與靳永貞,他的心一突。

三年前在議事殿的事重新湧上心頭,他並沒有太多的內疚,畢竟他只是為了自保,但從溫良玉找上他,拿出條件交換他入贅靳府時,他就看出這個風流王爺心中對靳二小姐的情感不一般,而今他們竟同時出現在這裏——

一個是已經失去寵愛的驕縱公主,一個是從小到大被捧在手心,縱使犯下滔天大罪也能全身而退的玉王爺,優劣立判。

“昨夜夜濃,臣距離過遠,”謝雁山回答,“並沒有瞧見是或不是寶公主所為。”

果然夫妻本是同林鳥,大難來時各自飛。

寶公主難以置信的瞪著他,“連你也陷害我,我殺了你——”

“來人!把寶公主押下。”

侍衛聞言,立刻押下了寶公主。

“聖上,一定要替太子做主。”寧貴妃在一旁哭成了淚人兒。

靳永貞像是旁觀者似的看著眼前的一團亂,突然手一緊,手被穩穩的握在了溫良玉的手中。

她擡頭看著他,他的承諾從來沒變,一切有他,她什麽都不怕。

寶公主縱使是公主,但殺太子可是動搖國本的大事,只能當場被拉進天牢等死。

此事一鬧,皇帝沒了心思,率著眾臣返京。

沒多久,就傳來寶公主在天牢被賜毒酒身亡,柳貴妃則在冷宮用三尺白綾自刎而亡。

這些消息傳進了靳永貞的耳裏,說不出悲喜,人死如燈滅,縱使再恨也是個了結。

至於謝雁山的無情,皇帝雖口中未說,但心中不悅,一道聖旨便將人給發配邊疆,看來此生回京無期。

溫良玉伸出手,將發呆的靳永貞抱進懷中。

靳永貞微微一笑,毫不設防的依偎著他,信賴的靠在他的懷裏。

“你知道為什麽在你走後,我沒有對付他們嗎?”

她的頭靠在他的胸前,輕搖了下頭。

“因為我在等你回來,陪著我一起看他們的報應。本王已經讓他們多活了三年。”

“我現在才知,寧願得罪天下人,也別得罪你玉王爺。”

他一笑,低頭吻了下她的唇。

天才微亮,馬車停了下來。

不過短短三年,靳永貞再回到這裏,卻覺好似恍如隔世。

靳永貞在溫良玉的扶持下下了馬車,靜靜的擡起頭,衛國公府的朱紅大門依然矗立,但門漆看得出來已經久未整理有些褪色,原本高掛匾額之處早已空空蕩蕩,曾經的繁華盡退,只剩說不出的寂寥。

今日她要回府之事早已通傳,但她來得早了,裏頭靜無人聲,有些知道消息的百姓,都遠遠的在一旁好奇的看著。

她這個任性妄為的靳二小姐還有荒唐成性的風流王爺,他們可以說是京城中最聲名狼藉的一對。

溫良玉對一旁的張公公使了個眼色。

張公公正要上前敲門,但被靳永貞叫住。

“怎麽?”溫良玉還以為她歸心似箭。

“我在想,我立了個功,所以今日回到了靳家,是否再立一個功就可以讓爺爺恢覆爵位。”

溫良玉忍不住一笑,“你想怎麽立功?”看出她的近鄉情怯,忍不住逗她,“再射我皇兄一箭?”

她果然忘了愁緒,沒好氣的看著他。

溫良玉不顧有人看著,摟住了她的腰,“別想了,一切有我,終會如你所願。”他早晚會恢覆衛國公府的榮耀。

“確實是要有你在。”像是故意似的,靳永貞伸出手勾住了他的脖子,想看就讓大夥兒看,“我想立功,但得禮尚往來,這次說什麽也得輪到你讓太子爺射一箭。”

“真是最毒婦人心,這是謀殺親夫。”

她揚聲一笑,擡頭吻住他的唇,久久的纏鎖不放。

番外篇

更新時間:2016-12-19 18:00:04 字數:4093

第一次見她,只覺得她很醜,又黑又瘦,一點都不可愛。

但她的親人一夕幾乎死絕,她小小年紀卻能走個把月送回了五口棺木,雖然她還是很醜,但看在可憐的分上,好像變得有一點點可愛了起來。

靳家軍——威震八方的三個字,卻是靳家一門血淚換來,他不知道這樣的代價值不值得,但若問他,他會說這一家都是傻子——縱使他們保的是北周的江山,他是北周皇子,他還是認為就一個“傻”字。

從他知事,就明白父皇寵他,母妃愛他,就連太子兄長都讓著他,他的日子過得風生水起,順順當當,直到發生那年在雲湖畔的事——

柳貴妃生的兒子掉入了湖裏,他想叫人,但是皇兄拉住了他,就連母妃也是冷漠的看著,他眼睜睜看著二皇兄滅頂,死在眼前。

那一刻小小年紀的他好似突然明白了些什麽,他活在一個富麗堂皇,眾人欣羨,但很骯臟的地方。為了至高無上的那個位置,殺個人——縱是對方是手足也不過是人生當中一晃而過的微塵而已。

他病了一場,醒了之後,他依然把日子過得風生水起,順順當當,跟著嘮叨的公公微服出宮,卻在街上遇上了個留著滿嘴胡子,臟得要命的大叔,大叔拉著他,雙眼閃閃發亮,好像想一口把他給吃了。

大叔說他骨髂精異,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才——他只知道自己長得好看,像個玉娃娃,至於練武,他沒半點興趣,八成是遇到了個騙子。

回宮跟太子哥哥提了,沒想到一向做事不疾不徐的哥哥竟連夜帶他出宮,到城外的破廟找到了那個臟大叔,硬是讓他拜對方為師。

他原不願,但哥哥逼著他點頭,因為哥哥告訴他,他得習藝,如果有一天,當他這個當哥哥的不得不殺他的時候,至少他能自保,能逃得遠遠的,保住自己的命——

他怕嗎?老實說,他並不怕,因為他知道哥哥若有心要傷他,就不會讓他拜師學藝,他聽出了太子哥哥道出這些字字句句後頭的心酸。他更可以肯定自己對皇位沒有半點的興趣,他只會在一旁笑著看哥哥走向一個未來帝王註定走上的孤寂道路。

再大一些,他的日子依然過得風生水起,順順當當,因為他身分特殊,所以只能當臟大叔的閉門弟子,看得出來臟大叔很不情願,但或許因為他真是太好看了,所以大叔最後還是點了頭。

大叔名喚白陽,是靈門的第四代傳人,他說落英劍法獨步天下,他原本愛學不學,聽到所謂獨步天下就來了興趣,不知落英劍法跟靳氏劍法哪個厲害?雖說路數不同,但難保哪天不會遇到那個醜丫頭,像他如此斯文俊朗的人,當然不能輸給一個醜丫頭。

所以他練了,還練得挺勤,最後學出了點心得,他果然就如他的師父所言,是個難得一見的天才。

師父說此生打算要收七個徒弟,為什麽是七個……師父只說因為有一天肚子餓的時候,原要叫十個饅頭,但店家只剩七個,所以當下就決定只收七個徒弟,就在那天,師父遇到了他,所以他是師父的第一個饅頭徒兒。

他那一刻深深覺得,要不是他師父教的劍法還算有點章法,不然他肯定認為師父是個騙子,之後師父還因為沒有吃到想要的十個饅頭而不開心,索性自己開了間酒樓叫翠玉軒,甚至開過一家又一家。

最後他大概知道為什麽師父會喜歡他了,因為師父跟自己一樣是個瘋子。之後他莫名其妙的多了六個師弟妹,對他而言也不算是壞事,畢竟大師弟醫術了得,只要他出手,沒有救不回來的人;二師弟是個使毒高手,若看誰不順眼,找他出手就足以令對方求生不能,求死不得上二師弟武藝不在他之下,他正缺個人陪他演障眼法,所以就把人給放在自己身邊,四師弟頗有商業腦袋,打理起青樓酒肆有模有樣。至於五師弟……一個特別的存在,二師弟毒他,然後大師弟救他,三師弟使喚他,四師弟設計他,就連老六那個小師妹一時興起也會踹他兩腳。

小師妹原來是要拿來疼的,但是脾氣不好,師父受不了,最後把她丟給了大師弟,讓他帶著她上山采藥習醫去,但後來他缺個人手放在醜丫頭身邊,所以就把她給叫來,他是他們的老大,他們縱使再氣他,都得聽他的。

他的日子繼續過得風生水起,順順當當——

他原先以為自己會瘋顛一輩子,但偏偏老天爺不讓他好過,他人生唯一的眷戀緣起於那一年的元宵節。

他被個死小子推進湖裏,他氣得差點一掌打死對方,但最後才知他是“她”,還是那個當年送著五口棺槨回京的醜丫頭。

老實說,她那長相還是不好看,但至少比以前又瘦又幹的樣子好多了,他原本想要跟她比試一下兩派劍法,但是當她發現他是男子時,那表情實在太有趣,所以他決定耍耍她。

這一耍就耍了好多年,她還為了教他自保,硬要教他劍法,壓根不知道他根本比她厲害不知多少,看她一副傻樣的關心他,他就勉為其難的繼續裝下去好了。

後來,當她沖動的在宮裏——他的地盤找他麻煩的時候,他就知道這丫頭不單長得不好看,腦袋還很差,若讓她進宮,不出三日她就成了具屍體。

於是他難得大發善心的想要教她點規矩,但是她卻怎麽都講不聽,偏偏回嘴的時候又挺可愛的,所以他又難得大發善心的睜只眼閉只眼由著她了。

不過小丫頭也會長大,縱使長得只比以前好看一點點,且依然比不上他,可終究還是要成親。

他不知道心裏的感覺算什麽,有點不舒服,但是他知道宮中的日子絕不適合她,她那個把她疼入命的爺爺也不希望她進宮,所以他不會娶她,讓她進宮被人陷害。更何況她要的是一個贅婿,以他的身分更不可能入贅。

所以他決定替她找一個贅婿,他想要讓她過著一如以往的日子,他要她成親之後一樣跟著他打打鬧鬧,風生水起,順順當當的過日子,只是事情最後卻全變了調——

他從不知害怕,但當她離開,可能此生不見時,他害怕了。

所以他決定要去找她,反正這宮裏一點也不有趣,繞了一圈^知道,伴著她的日子才是真的風生水起,順順當當,就算要花一輩的時間,他也一定要找到她。

如今他才終於明白那說不出的感覺是什麽——那是愛。

人生歲月長長短短,早走晚走皆有定數。

靳單易看著山腰上的羽葉花開,隨風飄蕩,他有如天的野心助帝王一統天下,心願卻是小得卑微,只求兩個孫女一世快樂平安。

居高臨下的看著眼前的村落,這是悠然村,從原本的十幾戶小村莊成了今日的百餘戶規模,轉眼十數年過去,原本的陰沈氣氛不在,而今是滿滿的笑聲。

聖上駕崩,新繼的少年帝王有膽有謀,讓他這個老頭子在有生之年看到了天下一統,他順著早已花白的長須,活了大半輩子,他論忠義,講信用,打心底臣服的沒幾個,這個少年帝王倒是真有幾分的能耐。

“曾祖父。”

聽著身後軟軟的童音,還沒轉過身,靳單易就先笑開了臉。“我的小小姐,怎麽來了?”

靳楊靈撲進了靳單易的懷裏,“想曾祖父了。”

靳單易笑得開心,一把將人給抱起。

“爺爺,靈兒大了,身子沈,別總抱著她,小心身子。”靳時維的手被另一只小手緊緊的握著,一臉的擔憂。

“放心。爺爺還是老當益壯。”他一手抱著靳楊靈,目光溫柔的看著牽著自己娘親的靳容與,“與兒乖,知道護著娘了。”

靳容與先是對曾祖父笑了笑,然後瞪了自己的雙胞胎姊姊一眼。

靳楊靈吐了吐舌頭,動了動身子,讓靳單易將自己給放下。

這對龍鳳胎是靳時維所生,雖是繞了一圈,但靳時維終究替靳家留下了香火,靳單易此生算圓滿了。

“帶著兩個孩子來接爺爺回衛國公府,玉王爺和貞兒今晚該回京了。”

“這丫頭三天兩頭便回娘家,也不怕玉王爺休了她。”

靳時維淺淺一笑,聽出了爺爺語氣中的得意。玉王爺寵愛貞兒是有目共睹,不管外頭將兩夫妻說得多荒唐,是什麽青樓、酒肆幕後的大老板,爺爺根本就不在乎,他要的不過就是孫女的快樂。

“她這次回來,十有八九想要給你的婚事出點力。”靳單易嘆了長長的一口氣,不管過了多年年,貞兒只要一對上維兒的事就會失了分寸,一頭熱。

“貞兒該是看不過有人比她更荒唐。”靳時維一點也沒放在心上,與靳單易相扶持,看著兩個孩子開心的走在前頭。她此生未嫁卻有了兩個孩子,不論在任何人的眼裏看來都是驚世駭俗。

但她曾經活得太認真,在鬼門關前走了一次又一次,最後才驚覺自己的可笑。

縱使無夫又如何,她有個功勳彪炳的爺爺,還有個王爺妹婿,王妃妹子,誰也欺不到她的頭上來。

“宋大哥已被聖上指了婚,要成親了,爺爺可不能讓貞兒回京添亂。”

“我明白,只是她那性子——”

“我會請玉王爺去管著她。”靳時維覺得現在的日子很好,自由自在,再也沒有人管著她做些什麽,只是她就算說破了嘴,似乎也沒幾個人相信她真過得好,尤其是貞兒——巴不得她身旁一定要有人照顧才行。

突然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,靳單易望去,認出了馬背上的人,立刻沒好氣的看著靳時維。

靳時維不自在的一笑。

靳單易搖了搖頭,叫來了兩個孩子,“陪曾祖父去采些花回衛國府去,晚些送給姨母可好?”

靳容與和靳楊靈兩人也看到了由遠而近的黑色駿馬,很識趣的點著頭,一左一右的牽著靳單易走開。

一人一馬在靳時維的面前停了下來,她擡起頭對他嫣然一笑,看著他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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